【苍骨】小苍何上坟
预警：妈妈呀这里有变态!!!
扭曲苍骨饭，这绝对不是爱情吧我说!?
第一世苍时死后的时间线。
苍何记得他有一次梦到自己问自己：“你爱不爱苍时？”
梦里苍何冷笑：“可笑，我和皇姐不是爱恨可以形容的关系！”
然后苍何醒了，这天是麓空十七年，十二月二十九日。天气晴。
人都说正月是好日子，新春嘛，喜庆吉利，登基呀，践祚呀，打压打压政敌，宠幸宠幸嫔妃，都是极好的。没看见人家皇帝二十年前就是正月初一登基的么，登基二十载除了无后真真是令人挑不出毛病来，要不怎么说开了个好头，事儿就成了一半呢！
麓空二十一年正月初一，天气多云，羽都这段日子的天冷是冷，却也不下雪，云是半沉不沉的，王仪撑着脑袋坐在窗前看。
王仪住的宫殿里烧了地龙，有人在边上侍候着，不过王仪只是静静望着外面，整个棠华宫静得有种阴森感。
行走在宫墙下，宫人在四下无人的地方搓了搓手臂。何止棠华宫，整座皇宫都静得可怖。
对这种场景，最开始的那一年私底下有人说：“真像是十七年前那事儿又重演了一样，冷嗖嗖的吓人！”现在换了说法了，“真像是三年前那事儿又发生了似的，阴森森的可怕！”到了现在，十七年前那些往事知道的人是越来越少，或是都不愿意开口谈论，而三年前荻溪长公主暴毙一事还是常谈常新——虽然吧这事也不能大声谈，不过羽都人都还是很喜欢这条八卦的。
荻溪长公主其人连着她母后一道，都是青鸾奇人，仅针对她暴毙一事，民间传闻版本的丰富程度大约是每本野史说的都不同，且此类野史前半部分一般是分析荻溪长公主与多少青年才俊曾有一段暧昧过往。
不过作为皇室成员，大家都心照不宣地不把这些绯闻八卦摆到台面上说，很多事在一些似是而非和挤眉弄眼里就会自然或对或错地传开，可惜他们越是过度在隐秘的文辞里纠结传闻真伪，就越是会漏掉隐藏在表面上的私心。
别人看不清楚，王仪还是看得出来的。打那日她被废后，又听闻祖父被劾叛国且夺爵革职，她就知道这森森的宫苑必然是暖不起来的了。想到最后那几年的日子，王仪不禁冷笑，年轻的时候为了各自家里的面子明枪暗箭，到头来竟然落得和苍时坐在一块默默对着雕栏琼楼发怔。她们两个都好可怜啊，可怜得她几乎要抛下成见、敞开心扉，和苍时互诉衷肠、执手泪眼了，以为她们都是被苍何丢出来的棋子，然而苍时一死她又知道自己天真了，苍何玩弄权术控制所有人，苍时什么也不关心但她偏偏把苍何这颗棋拿起来过。
哎呀，她还是讨厌苍时。王仪笑笑。不过这一天一定有人过得比她惨，恐怕还不止一个，但不管有几个，苍何一定是最惨那个。王仪又笑笑。想到这里她释然了，
苍何特别讨厌这一天，讨厌得恨不得把这一天从历法里面抠掉。
登基是这天便罢了，开年图吉利，新龙气冲旧龙气，虽然他从今往后过得是跌宕了点，但他能理解。偏偏他那皇姐也挑的这天咽气——其实说不好是昨天夜里还是今天凌晨，但苍何发了话要算作今天——挑的他出现的这天，新年第一天，真是新怨气冲新龙气，皇姐真是恨他，恨到咽气都要撑到个选好的日子给他添堵！
总之今日忙忙碌碌，一番庆贺拜年，个个都称赞了苍何的贤明，同时尽可能拐弯抹角地期望他别把自家掀了。散了以后回家还要念叨两句，哪怕谢家王家都给他撅得七七八八了，苍何要清算荻溪长公主给他寻晦气，还是找这两家的人吧！
人都说皇帝忌惮荻溪长公主，毕竟往街上站着闭眼睛一指都能指到她的铺子，撞到个世家子弟说不准麓空十八年初都病过一场，还是皇帝明面上动不了的谢家人，您说这俩人能和乐不？
苍何知道他和他皇姐和乐不了，他觉得他比她冤多了。她吃喝玩乐回来对他招一招手，看话本一样把他桌上折子翻了一轮，摆摆手就走了，明天又是一整天不在宫里。他对着开了门的御书房，那风嗖嗖往里灌，灯焰跳得七上八下的，照得他折子都七零八落的。
其实这都不是事儿，皇姐是个没心思的笨蛋，苍何不怕她翻奏折，也不怕她站御书房门口跟王家人吵架，皇姐做不了什么，让她快活地做个皇家花瓶也是自己这个弟弟该做的。自己焦头烂额的时候看皇姐哼歌养花，高兴了给她挑几种好看衣料，他还能找找自己十岁以前天真生活的感觉。
他乐意找他皇姐，虽然大部分时候皇姐不在宫里也不在府里，苍何也乐意抽了空去长公主府坐坐，就在她院子里看看树怎么样，看看她挂在墙上的画，好像她画技又精进不少，看看她的琴，一直保养得很好。
这些点点滴滴他看密报也看得到，还得亲自看看才别有一番情致。至于皇姐，她向来懒得找他掰扯这些，想来定然是不愿占他太多时间，期望他勤于政事，做个明君。所以他便自己来一一看过，不管皇姐愿不愿告诉他，他都会认真了解一切，并且迁就皇姐想法的。
苍何一路欣赏过皇姐从珍宝阁里带回来的物件，她什么都爱买上一些，铺子有了盈余就带着几个姐妹知交一掷千金。
苍何将柜上陈列的刀剑画材都轻拿轻放赏玩了一回，仅他一人的小室里，不时有金属摩擦或瓷碗相触之声。他静静感受了一会这种氛围，像噤声潜伏在皇姐生活的一角，令他无比安心。闻着空气中颜料隐约散发着的舒畅气味，哪怕他什么也不懂，也觉得跟皇姐更亲近了。
他看到最边上一个粉彩蝠桃纹的花瓶，看着有些年头。瓶身流畅自然，彩绘雅致大气，苍何有些惊喜，想看看是哪位大师的杰作，捧了花瓶正要将它翻过来看，却听得咔嚓一声，放花瓶的台子沉下去。
这台子默默变化之时，后面的墙壁竟然缓缓打开。苍何停了动作，脸色变了，死死盯着那一点点移动的墙面。声音轻轻的，喀啦喀啦，墙面不疾不徐地滑开，渐渐地露出一个向内凹进的台子。
空间里飘出一点香火味道。
苍何浑身僵硬，他下意识知道他不能细看，最好是现在就把这里恢复原状好似从未来过。阿姐不要他知道，他就不应该知道——可阿姐有什么瞒着他的，他都要知道。
台子干干净净的，四壁抹得平整。最前方摆了点祭品，中间一个香炉，三根燃尽的香插着，底下攒了许多的烟灰。香炉背后方方正正一块红木牌位：先妣谢母孺人闺名曼之神位。两侧小佛像一左一右弯了双目看苍何。
忽听得“咔嚓”一声，苍何回过神来，不知何时手上用了力，把笔又折断了。他低低笑了两声，拍去手上的木渣，怎么又想起当初的事了呢？断笔掉在地上滚了两圈，有人弯腰默默捡了。
到现在苍何也不知道他皇姐到底发现了多少，他觉得她什么也没发现，但看到那个牌位那天后，他心里就像塞了一颗沙，每每想到便要在肉上拉一道浅浅的血口。皇姐和谢家是合家欢，他是放在合家欢里的小木偶，却因为有了思想而被撕开。残骸沾在他皇姐手上，血肉和意志掉下来变成苍何。
幸好皇姐死了，苍何好怕他有朝一日要再组织一场阴私，幸好皇姐自己先死了。
苍何在自己的住处也修了那么一个台子。他很悲伤，很想念已故的皇姐，要像她一样重视自己重要的人。每年这时候，认认真真祭奠她。像皇姐做的一样。
上香静默，以酒洒地，他不清楚一个人悄悄祭奠另一个人该是什么程序，他是按着对皇姐祭台上物件发散来的想象做的。
苍何在牌位前默立了一会儿，“皇帝该做的事”，他已经做完了，于是他将香炉移到旁边，把苍时的牌位托着捧了出来。他将牌位抚来抚去地擦了，盘膝坐下，把它虚虚拢着，额角靠在牌位上，无声地笑，浑身都在发抖。
为什么说谁都没办法赢过死人？因为在她身边才有真正的安宁。
苍何用手指在下陷的笔画里反复摹画，下意识地想抠那笔画里的金漆，可一想到这是皇姐的名字，又哽住而唾弃地用力搓他僭越的指尖。
牌位冷冷的，木头的冷传不到他身上，但他用指尖碰到了，这感觉就像皇姐也冷冷的。苍何有很多话想对皇姐说。
“皇姐，你看我今年早早地来了。”他半抬头看外面的天，“因为我有点害怕了。”
“银钱啊，能臣啊，好像都慢慢地慢慢地没有了。在你死之后，他们都消失了。批折子也好没劲，你还想再翻翻看吗？”
抱着苍时的牌位说话很令他上瘾，他刻意等某一个特别的日子对她说很多很多，什么也不用想，因为苍时不会见证他的可怜，因为这里只有他们二人。
苍何觉得他应当可以说上一天，他只能说最重要的。他还要在一个又一个的明天里醒来，或者说不定在某一天被斩于殿内。如果有来生，他想抱着苍时的牌位葬在他自己放的一场火里。
“皇姐，你说……我能在那张龙椅上，坐到我再不能睁眼的那天吗？”
苍何心口一绞，现在只剩下他了，他让这里只剩下他了。没人能回答他的任何问题。没人能跟他说他想说的话。
他紧紧地将牌位抱在身前贴着自己，好像它这样就会变暖。
他会后悔吗？我在后悔吗？
一阵长长的死寂。身体颤动引起的衣料摩擦的几乎无声的窸窣。
“……还好……还好皇姐还陪着我……”
苍何的手指紧紧地扣在牌位的边缘，在那莫名的颤抖过后，他珍重地把它从怀里拿出来。
并发现苍时的牌位因他方才太过用力，断作了两半。
